窦唯的“跨年音乐会”:仙气、意识流、烟火味
2022年01月14日 11:13 来源:北京青年报

  剑烧

  跨年之际,窦唯和朝简的最新专辑《想象·朝简跨年音乐会》悄无声息地正式上线。初听起来,或许我们已经习惯如此“仙系”的窦唯和他的音乐,毕竟依旧是没有发行前的宣传,依旧是器乐演奏加人声的氛围音乐,依旧是从中国古代文学的诗词曲赋中汲取养分;细听起来却发现撇开标签化的认知,我们对已经习惯的窦唯及其音乐并不是那么了解。

  窦唯的音乐想象之路

  在开始评论《想象·朝简跨年音乐会》前,有必要简单梳理下窦唯的音乐之路。作为中国摇滚乐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音乐人,1988年窦唯成为黑豹乐队主唱,并于1991年发行专辑《黑豹》,取得了商业上巨大的成功。黑豹时期的窦唯,创作风格和台风都是典型的摇滚风,代表作品《无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这类歌曲更是火遍大街小巷,成为中文摇滚乐的不朽经典,流传至今。

  离开黑豹的窦唯在组建做梦乐队之后,以个人身份签约魔岩唱片,与何勇、张楚并称为“魔岩三杰”,并于1994年5月发行个人首张专辑《黑梦》。《黑梦》音乐风格偏向后朋克,专辑中精妙的编曲和利用不同音效给歌曲营造一种浓郁的氛围感可看作窦唯从摇滚乐往实验音乐的过渡之作。之后的故事今天回看,已是传奇。或是个人音乐理念使然,在事业生涯的巅峰时刻,作为当时中国摇滚乐最富有商业价值和创作才华的音乐人,他从摇滚乐转到实验音乐的赛道,走了一条漫长而孤单的音乐之路。

  其间,窦唯除以个人身份发行专辑之外,还与其他音乐人先后组建译乐队、不一定乐队、暮良文王乐队和不一样乐队,近年来则是多次和朝简乐队合作。在长达二三十年的岁月中,一边是淡出公众视野的都市隐者,一边是高产而多元的音乐产出。单就2021年而言,窦唯和朝简已经发行专辑数十张,这些作品在曲风上依然是中西合璧,内容上则或是从古典文学中的经典名作和启蒙教育中的通识读物中汲取养分,或是呼应当下的疫情,用融合民间宗教音乐的曲风来祈福祷告。它们包括《万图岁福》《止止安》《麻姑符》《元曲》《宋词》《大宝鱼》《百家弟子》《离骚》《幼学琼林卷一二三四》《声律启蒙上中下》《钟之告》《白居易》《医宜以疫》以及接下来要说的《想象·朝简跨年音乐会》。

  从现实中起飞,在想象中跨年

  放到之前,或许部分乐迷很难想象被认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窦仙”会出一张跨年音乐会唱片。“窦仙”怎么会玩跨年这种仪式感十足的事情呢?但如果对2020年疫情开始以来,窦唯和合作音乐人(主要是朝简乐队)发行的一系列专辑有了解的话,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后疫》记录新冠疫情下的民生百态;《止止安》取武夷山止止庵的谐音,用音乐祈福;至于2021年农历新年,窦唯/朝简发行《万图岁福》,包括箜篌、埙、吹管儿、电子合成器在内的多种乐器即兴演奏,曲风上中西合璧,堪称献给乐迷们的春节音乐会。如今适逢公历新年,来一场跨年音乐会自不用大惊小怪。除此之外,《想象·朝简跨年音乐会》的另一个功效是“虽疫不止造安境 朝简虚拟制泰音”,用音乐来给疫情中焦灼的社会一剂慰藉。这些音乐很多时候像是流淌的意识之河,听众紧张的神经在音乐中得以放松。即便是听不懂内容,单独作为背景音乐聆听,也是愉悦的。

  整场音乐会可看作是窦唯/朝简的创作阅兵仪式。“演出曲目”一部分来自过往专辑中的曲目,如“望海潮·八六子·满庭芳”出自《宋词》,“道记”出自《止止安》,其他曲目尚没有正式发行,但在这场“音乐会”中先睹为快,包括出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述行赋集》的“兰亭集序”等。合作的音乐人有文智涌、何峰、文大可、李杰等。乐器的采用依旧是中西合璧,西式乐器钢琴、合成器、鼓、贝司、吉他搭配民族乐器阮、六弦琴、箫,辅以大量的声音采样。虽然演唱的内容多半接近对古典文学名作的吟诵,它们或是披发汨罗江边的屈原,或是毅然与世决裂的陶渊明,再或是更为世俗化的元曲宋词,借助这些经典文学,以抒己志或寄托对现实的体验和未来的期冀。仙气飘飘的背后依然保持一份音乐人对现实世界的关注,“眼极冷,心肠极热”,是独特的烟火气。

  如何评价窦唯,依然是困难的事

  聆听完《想象·朝简跨年音乐会》上下半场,我们得以凭借想象力的翅膀,飞跃现实之上,享受音乐中的意识流淌。但评价窦唯目前的音乐仍是困难的事情,因为他的创作既没有明确的限制也没有技术层面的规范,远离了既存的评价体系。虽然按照音乐风格,它们可以是另类摇滚,也可以是氛围音乐,或是归结到实验音乐的范畴,再或是新民乐即兴音乐,但这些标签并没有触及到音乐的本质。当然,对于窦唯的创作也是有异议的声音。这部分异议集中体现在音乐要有基本的和声和对位,即便是做实验音乐,也不可以依照个人意志去随心所欲地演奏。在成为大师之前必须是一个基本功扎实的匠人,而窦唯的技术水准和音乐理论水平暂时还不足以支撑目前做的音乐。

  而纵观窦唯的音乐生涯,与其说他是有志于创作出伟大作品的音乐人,不如说他是乐于突破各种音乐框架、以音乐为工具来表达自我内心和对社会关注的音乐人。他对音乐的理解,既不同于结构森严的古典乐,也不同于流行的商业歌曲,而是在乐器与人声的融合中,在听感上形成中国古典文化中的“境界”。对于音乐的探索,比起夯实技术,窦唯则更倾向于和不同风格的音乐人合作来彼此激发创作能量。不一定乐队时期,玩的音乐风格中有很多爵士元素,暮良文王乐队时期有极富中国特色的民乐元素,而目前的朝简时期,采样则是一大特色。由此观之,持以上异议的人和窦唯对音乐的定义从本质上就出现分歧,其批评虽然有一定道理,但对窦唯的创作可能并无实质性的建设性意见。

  如今提及媒体和大众心目中的窦唯,大概还是会有两副不同的面孔,一副是天后王菲的前夫、北京地铁里的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街头骑着电动车的路人大叔;一副是曾经的摇滚巨星,现在的仙风道骨,做着大多人都无法理解的音乐却依旧我行我素的音乐人。这两副面孔,时而重叠,时而分裂,将窦唯及其音乐神秘化。而我想,在一切众说纷纭之上,对于一个还在保持旺盛创作激情的音乐人,或许用他20多年前接受采访的回答来评价自己和作品更合适:“我现在不想对大家奢望什么,我只是在做,在体现自己。也许有一天我会作个总结,但不是现在。”

编辑:李奥迪